文艺评论 | 王文静:《我和我的父辈》——传承民族精神与时代梦想的影像志
发布时间:2021-10-08 字号: A A A

       作为“我和我的”系列之三,电影《我和我的父辈》拥有意料之中的高话题度和高关注度,但与此并存的是,连续两年“我和我的”系列国庆“爆款”的称谓让它除了要面对佳片集结、“硝烟”四起的国庆院线,也必然要面对前两部(《我和我的祖国》《我和我的家乡》)在题材选择、创作模式、审美风格等方面已达到的高水准。前有珠玉,这个负载着广大观众心理期待的“第三集”如何能够找到更巧妙的讲述视角,呈现出更典型的中国故事?

电影《我和我的父辈》海报

       从时空线索到精神逻辑

       9月30日上档以来,该片的观众口碑和市场反馈不断攀升,截至10月6日总票房逼近10亿元。事实证明,《我和我的父辈》一方面延续了前两部集体创作、单元化呈现的一贯传统,依序聚焦民族独立、新中国建设、改革开放和新时代发展的历史坐标,另一方面,影片既融合了《我和我的祖国》中关于国家记忆的线性叙事,又突破了《我和我的家乡》以地域化、多样性的空间布局切入主题的结构方法,把影片主线从时间、空间的表层脉络深入到了中国精神的时代表达和代际传承中,凸显了国人在伟大复兴之路上表现出的勇敢、牺牲、坚韧、奉献、挑战、探索、创新等民族品格,用既“好哭”又“好笑”的四个篇章完成了一次关于民族精神与时代梦想的影像呈现。 

《我和我的父辈》之《乘风》

       《我和我的父辈》包含四个单元,分别是《乘风》《诗》《鸭先知》《少年行》。影片以四个时代中我和“父亲”的故事为内核,以“我”与父亲的情感关系为主体,首先立足于中华民族对于独立、富强、美好的不懈追求,讲清了传统意义上“幸福生活从哪里来”的故事;随后,又继续深入人物群像的精神肌理,呈现了中华民族一代又一代人共同见证历史、创造历史、传承历史的民族力量。《乘风》中的马仁兴(吴京 饰)身为冀中骑兵团的团长,在掩护群众转移与日寇殊死一搏的惨烈战争中失去了他的儿子和战友马乘风(吴磊 饰)。但父子关系并不仅仅落在马仁兴指挥儿子用生命拖住敌人的悲情上,更落在儿子与父亲之间那句朴素又心酸的对话中——马乘风:“你以为我怕死吗?”马仁兴:“我怕你不怕死。” 

《我和我的父辈》之《诗》

       对父亲而言,在民族危难之际,既要如同献出自己的生命一样献出儿子的生命,又无法隐瞒铁骑热血中的慈父情怀;对儿子来说,青春的荣耀就是和父亲一起上阵杀敌血染战衣,而成长则是拒绝父亲的庇护之后对个人勇气和能力的证明。《诗》中的父亲施儒宏(黄轩 饰)作为火箭研究专家因无法向儿子公开真实身份,也曾带给孩子自卑、孤独和深深不解;《鸭先知》中的赵冬冬因父亲赵平洋(徐峥 饰)卖不出药酒被同学耻笑,而第一支广告的诞生又让他认识到了爸爸的先见之明和先行之勇;《少年行》呈现的是热衷科学发明的少年小小和机器人爸爸“星一浩”的特殊父子关系,科幻元素的介入仍然围绕父子对梦想的携手努力和共同追求。显然,《我和我的父辈》所遵循的逻辑主线不再仅仅是时间意义上的历史闪回或空间意义上的地理分区,而是回归到故事逻辑与人物精神的逻辑中,为两辈人的生命找到了确切的“中国式”讲述。 

       从个人史到代际史

       与《我和我的祖国》《我和我的家乡》以故事和人物形象为重心所不同的是,《我和我的父辈》要表现的是以人物关系为重心的“双主人公”模式。当然,“双主人公”并不是指父子双方在影片中平分秋色的戏份权重,而是体现为两代人在人生态度、事业追求、情感表达等方面的交接、重合与超越。《乘风》中充满青春朝气的马乘风牺牲了,队伍中降生的小生命还叫乘风;《诗》中对父亲“在天上作诗”懵懂不解的妹妹,长大后成为英姿飒爽的宇航员;《鸭先知》中对未来与未知所秉持的乐观和尝试,成为改革开放对整个中国的实践启示;《少年行》中对科技从不止步的探索与创新,让梦想有了照进现实的可能。可见,四个篇章联合描摹的是从抗日战争到新时代近一个世纪以来,推动中国历史车轮滚滚向前的英雄群像。《我和我的父辈》在这次集体创作的实践中不再满足于“点状”叙事的惊艳(如《我和我的祖国》中的《前夜》《夺冠》等历史时刻以及《我和我的家乡》来自全国东西南北中的特色故事),以及个体形象的生动丰满(如《我和我的家乡》中《北京好人》张北京<葛优 饰>、《最后一课》中的范老师<范伟 饰>),而是在讲好故事、塑造好形象的基础上,通过父子两代人共同经历成长的个人史,勾勒出一百年来中国人代代接力、阔步前行的奋斗史。 

《我和我的父辈》之《鸭先知》

       在影片中,无论是高燃壮烈的《乘风》、婉转低回的《诗》,还是充满市井幽默的《鸭先知》,父子两辈人的情感一直在国与家两个语义环境中碰撞,父与子的形象也随之在家国同构的讲述中更加丰满、更加值得回味。父亲作为权威符号和精神导师,永远是少年时代深深崇拜又偶尔叛逆的偶像;儿女作为“后浪”的代言人,也必然站在父亲肩头再攀高峰。这是“我”的父辈留给儿女的感人故事,也是每一代父辈献给历史的精神遗产。略有遗憾的是《少年行》,现实父亲的缺席尽管给“星一浩”这位机器人父亲提供了角色空间,但“软科幻”的架构没有一以贯之,“星一浩”在看到小小为追逐他的实验飞机落水时在系统预警的情况下,仍然选择入水救人,这种突然迸发的父爱光辉显然忽略了科幻逻辑的严密性。科学的奥秘和魅力同样来自于它自身规律的客观性,因此以科幻为主题的类型电影或商业电影同样要把握好现代科技与情感道德的边界,才能赋予这个主题更强的感染力和说服力。

       从故事的“减法”到效果的“乘法”

       《我和我的父辈》作为国庆“IP”的“加强版”,作为“我和我的”系列的“第三集”,影片时长基本与前两集持平,但作品涵盖的故事体量从《我和我的祖国》的七个故事到《我和我的家乡》的五个故事,减至《我和我的父辈》的四个故事。毫无疑问,在故事数量上作“减法”,意味着其在深挖思想意义和深层指征、凸显对类型化的调整、满足观众对于续集美学风格的期待方面找到了更加有效的办法。创作者一方面要找到新的视角和讲述方式,对影片情感重心和切入方式做必要心理期待;另外一方面又必须在个人化、类型化的创作表达中建立起一个整体的、和谐的美学范式,在兼顾观众口味偏好的同时保证影片风格的一致性。 

《我和我的父辈》之《少年行》

       吴京、章子怡、徐峥、沈腾作为四个篇章的导演,创作风格相对明显,辨识度较高,段落完成度好,每个部分都自成气象。吴京的“燃”、章子怡的诗意、徐峥的日常化幽默和沈腾的夸张式搞笑渐趋成为他们名片化的影像表达。但作为一部电影的组成部分,四个篇章尽管是相对独立的整体,却不能“自家只扫门前雪”,篇章间的推进节奏与合理过渡显得尤为重要。而位于第二篇章的《诗》发挥了关键的作用。章子怡不仅在《诗》中扮演了坚强而温柔的燃料研究专家,以女性独有的耐力和韧性为父辈的事业默默奉献,更重要的是影片还为火箭研究的科学领域赋予了诗性浪漫的美学特征。父母的爱情在诗中传递,父母的事业就是在天空中写诗,让儿子前行的力量就是母亲那句“你爸给你写的诗”,而父母对事业的执着奉献,对儿女的人生寄语也是以诗的形式呈现:“燃料是点燃自己照亮别人的东西/火箭是为了梦想抛弃自己的东西/生命是用来燃烧的东西/死亡是验证生命的东西/宇宙是让死亡渺小的东西……”此外,黄沙戈壁、大漠星空等画面的出现,同样以色彩对比呈现出了充满诗意的视听语言,而所有这些细腻的诗意呈现不仅在《乘风》的战争岁月和《鸭先知》《少年行》两个当代历史篇章中建立了一个时间桥梁,也巧妙完成了电影篇章的节奏缓冲,为豪迈壮烈的第一篇章向市井幽默的第三篇章形成了不着痕迹的情感过渡,防止由影片节奏过于突兀造成的“跳戏”,既保证了本篇章的独立、完整,同时最大程度地实现了四种类型“各美其美”的艺术效果,是电影从“减法”到“乘法”的有效尝试。

       作者名片

       王文静,中国文联文艺研修院中青十六期校友,河北省石家庄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中国社会科学院高级访问学者,第34届金鸡百花电影节评委。曾在国家级期刊发表影视评论文章七十余篇,获第四届“啄木鸟杯”中国文艺评论年度优秀作品、第十三届河北文艺振兴奖,第九、十届河北文艺评论奖等。主要代表作品:《网络剧创作传播中对现实的虚化与聚焦》《新主流大片对“大国话语”的形象建构》《乡村题材网络小说的叙事与改编》《蓄力赋能再出发:2020年网络综艺观察》《我们在〈大江大河〉里澎湃》《〈都挺好〉:时代语境中的伦理拷问》《〈白夜追凶〉:重口烧脑也能成爆款》等。

来源 | 中国艺术报

编辑 | 文艺研修院 杨梓桐

编发 | 文艺研修院 姜妍妍

分享到: